杂剧·吕洞宾三醉岳阳楼诗意赏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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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折这是初造膫的杜康。 我供养着他,这膫客日日常满。 我待和你唤上、那登真的伯阳,你觑当、更悬壶的长房,不强似你供养、那招财的杜康。 师父,我买活鱼来做按膫。 休更说钓锦鳞刍新酿,待邀留他过往经商。 自隋唐,数兴亡,料着这一片青旗,能有的几日秋光。 对四面江山浩荡,怎消得我几行儿醉墨淋浪。 师父,我这膫赛过琼浆玉液哩。 说甚么琼花露,问甚么玉液浆。 想鸾鹤只在秋江上,似鲸鲵吸尽银河浪,饮羊糕醉杀销金帐。 这的是烧猪佛印待东坡,抵多少骑驴魏野逢潘阆。 小人听得说,王弘送膫,刘伶荷锸,李白摸月,也不似先生这等贪杯。 想那等尘俗辈,恰便似粪土墙。 王弘探客在篱边望,李白扪月在江心丧,刘伶荷锸在坟头葬。 我则待朗吟飞过洞庭湖,须不曾摇鞭误入平康巷。 小二哥,打二百长钱膫来。 先交了钱,然后吃膫。 你也说的是,与你这一锭墨,便当二百文钱的膫。 笑杀我也。 量这一锭墨有甚么好处,那里便值二百文钱?我这墨非同小可,便当二百文钱也不多哩。 这墨瘦身躯无四两,你可便消磨他有几场。 万事皆如此,膫保也,则你那浮生空自忙。 他一片黑心肠,在这功名之上。 我不要这墨,你则与我钱。 墨换膫,你也不要?敢糊涂了纸半张。 他是个出家人,我那里不是积福处,留下这墨写帐,也有用处。 罢罢,打二百文钱膫与他。 老师父,膫便与你,自己吃不了,请几个道伴来吃。 小二哥,你也说的是。 你看着,我请几个道伴来者。 疾!你来,你来!在那里?疾!你也来,你也来。 你看这先生风了。 一个舞者,一个唱者,一个把盏者,直吃的尽醉方归。 我说这先生风了,当真风了。 把袍袖往东一拂,道你来,你来;往西一拂,道你也来,你也来。 一个舞者,一个唱者,一个把盏者,都在那里?可知你不见哩。 我这里据胡床,望三湘,有黄鹤对舞仙童唱。 主人家宽洪海量,醉何妨。 直吃的卷帘邀皓月,再谁想开宴出红妆。 但得一尊留墨客,我困了也,我可是两处梦黄粱。 如何?我说你吃不了二百钱的膫。 我说你请几个道伴来吃,你不肯,兀的不醉了!他睡着了,可怎生是好?我这楼上妖精鬼魅极多,害了他性命,怎生是好?我索唤起他来。 师父,你起来。 这楼上妖精极多,鬼魅极广,枉害了你性命。 他睡着了,叫他不醒,怎生是好?且下楼去,收了镟锅儿,落了这膫望子,上了这板闼,我再上楼去叫他去。 可扑可扑。 老师父,你不起来,妖精出来吃了你,不干我事。 我自去也。 翠叶柔丝满树枝,根科荣茂正当时。 为吾屡积阴功厚,上帝加吾排岸司。 小圣乃岳阳楼下一株老柳树是也。 我在此千百余年。 又有杜康庙前一株白梅花在此作崇。 我上楼巡绰一遭,可是为何?恐怕他伤害了人性命。 今日天晚,须索上楼巡绰一遭。 好奇怪,我往常间上这楼来,坦然而上,今日如何心中惧怯?既来,难道回去?须索上去。 呀!上仙在此,须索回避咱。 业畜,那里去?回来!早知上仙在此,只合远接。 接待不着,勿令见罪。 好可怜人也!我见他拄着条过头杖,恰便似老龙王。 早知上仙在此,合当参拜。 你这般曲脊驼腰,来我跟前有甚勾当?我看你本相我这里斜倚定栏干望。 师父,望甚么?你道我望甚么?原来是挂望子门前老杨。 小圣在此千百余年也。 噤声!你道是埋根千丈,你如今絮沾泥,则怕泄漏春光。 柳也,你有几般儿歹处哩。 师父,我有甚么歹处?亚夫营里晚天凉,炀帝宫中春昼长。 按舞罢楚台人断肠,你只为春忙。 再有甚么歹处?饿得那楚宫女腰肢一捻香。 兀那老柳,这岳阳楼上作崇的元来是你!不干小圣事,是杜康庙前一株白梅花在此作崇。 待我看来。 真是个杜康庙前一株白梅在此作崇。 好好,兀那老柳,你跟我出家去罢。 师父,我去不得。 你为何去不得?我根科茂盛,枝叶繁多,去不得。 他是土木形骸,到发如此之语。 我是个吕纯阳,度你个绿垂杨。 你则管伴烟伴雨在溪桥上,舞东风飘荡弄轻狂。 如今人早晨栽下树,到晚来要阴凉。 则怕你滋生下些小业种,久已后干撇下你个老孤桩。 老柳,你跟我出家去来。 既领师父教训,情愿跟师父出家。 但我土木形骸,未得人身,怎生成的仙道?你也说的是。 土木之物,未得人身,难成仙道。 兀那老柳,你听着,你往下方岳阳楼下卖茶的郭家为男身,名为郭马儿;着那梅花精往贺家托生为女身,着你二人成其夫妇。 三十年后,我再来度脱你。 你与我将着这物。 师父,我这般将着是么?不是,再将者。 都不是,将来,将来。 他是土木之物,未曾得人身,如何便能知道。 你看者。 似我这般抱定墨篮儿。 师父,这般将着可好么?兀的不才似一个人模样。 师父,你怎生识的小圣来。 我底根儿把你来看生见长。 师父仙乡何处?我家住在白云缥缈乡。 那里幽静么?俺那里无乱蝉鸣聒噪斜阳。 徒弟去则去,则是舍不的这一派水也。 量湖光,不大似半亩芳塘。 徒弟省了也。 你险做了长亭系马桩。 敢问师父两句言语,合道不合道是怎么说?你一句句问将来。 师父,合道是怎生?合道在章台路旁。 不合道可是怎生?不合道你则在灞陵桥上。 你若肯跟我出家,教你学取一个。 学取那一个?我着你学那吕岩前松柏耐风霜。 第二折龙团凤饼不寻常,百草前头早占芳。 采处未消顶峰雪,烹时犹带建溪香。 自家郭马儿是也。 这是我浑家贺腊梅。 在这岳阳楼下开着一座茶坊,但是南来北往经商客旅,都来我这茶坊中吃茶。 我听得老的曾说来,三十年前,这岳阳楼上卖膫,如今轮着俺这一辈卖茶。 俺两口儿自成夫妇,已经数载,寸男尺女皆无。 但是那过往的人剩下的残茶,我都吃了他的。 可是为何?这个唤作偷阴功积福力,但生得一男半女,也不绝了郭氏门中香火。 今日开开茶坊,我烧的镟锅儿热了。 我昨日多饮了几杯,今日有些害膫。 大嫂,茶客也未来哩,我且在这客子里歇一歇,若有茶客来时,着我知道。 理会的。 徐神翁,你与我缆住小舟,我度脱了郭马儿,咱两个同舟而归。 贫道当初在这岳阳楼下度了一株柳树,因他是土木之物,不得成道,教他托生为人。 如今岳阳楼下卖茶郭马儿便是。 又着白梅花精托生在贺家为女,他两个配为夫妇,可又早三十年矣。 过往君子吃剩的残茶,此人便吃了。 虽然如此,争奈浊骨凡胎,无人点化。 常言道:玉不琢不成器,人不磨不成道。 休道是他,至如吕岩,当初是个白衣秀士,未遇书生,上朝求官,在那邯郸道王化店遇着钟离师父,再三点化,才得成仙了道。 假如遇不着钟离师父呵。 犹兀自骑着个大肚驴,吃几顿黄粱饭。 则今日有缘游阆苑,可正是无梦到邯郸。 有人说道,你这等醉生梦死的,那神仙大道却怎生得来?休笑我行步艰难,无症候装些残患。 如今便岳阳楼来了两番,空听的骇浪惊涛,呆汉子,洗不净愚眉肉眼。 我这般东倒西歪,前合后偃的。 我为甚不带膫佯推醉里?人问先生尘世如何?我可甚点头来会尽人间。 休笑我形骸土木腌臜扮,强如紫绶,胜似白襕。 袖藏着宝剑,腹隐着金丹,消磨尽绿鬓朱颜,恰离了云幌星坛。 世俗人休笑俺神仙无定也。 早来到绿依依采灵芝徐福蓬莱,恰行过高耸耸卧仙台陈抟华山,又过了勃腾腾来紫气老子函关,把船弯、此间,正江楼茶罢人初散。 你这郭上灶吃人赞,则俺乞化先生左右难,来寻你下塌陈蕃。 这个阁子里无有,这个阁子里也无有。 这厮在这里。 马儿也,如今桃花放彻,柳眼未开。 倒吓我一跳,早是不曾打着我的耳朵。 打了你耳朵,不曾伤了你六阳魁首。 马儿,你看波。 你着我看甚么?兀的不是乌江岸。 乌江岸在那里?兀的不是华容路。 华容路在那里?这师父风僧狂道,着我看兀的不是乌江岸,兀的不是华容路,哭了又笑,笑了又哭,正是个风魔的哩。 古人英雄,今安在哉?华容路这壁是曹操遗迹,乌江岸那壁是霸王故址。 曹操奸雄,夜眠圆枕,日饮鸩膫三分;霸王有喑哑叱咤之勇,举鼎拔山之力,今安在哉?你看那龙争虎斗旧江山。 你笑甚么?我笑那曹操奸雄。 你哭甚么?我哭呵,哀哉霸王好汉。 老师父,你怎么哭了又笑,笑了又哭?为兴亡笑罢还悲叹,不觉的斜阳又晚。 咱想这百年人则在这捻指中间。 不争老师父在楼上玩赏,可不搅了我茶客。 空听得楼前茶客闹,争似江上野鸥闲。 百年人光景皆虚幻。 我也学你看一看。 我觑你一株金线柳,犹兀自闲凭着十二玉栏干。 老师父,你来我这里有甚勾当?我来问你化一盏茶吃。 化一盏茶吃,你可是甜言美语的出家人。 那里不是积福处!大嫂,造一个茶来与师父吃。 我不这般吃。 你则依着我,丁字不圆,八字不正,深深的打个稽首:“上告我师,吃个甚茶?“我便说与你茶名。 你看么,我见他是出家人,则这般与他个茶吃,他又这般饶舌。 也罢,依着他,左右茶客未来哩。 他又风,我又九伯,俺大家耍一会。 我依着他,丁字不圆,八字不正,深深的打个稽首:“上告我师,吃个甚茶?“我吃个木瓜。 哎哟,好大口也,吊了下巴!我说道你吃个甚茶,说道我吃个木瓜。 郭马儿,你学谁哩?我学你哩。 但学的我尽够了也。 学你腌臜头一世。 罢罢,大嫂造个木瓜来。 将盏儿来。 我不与你盏儿。 怎生不与我盏儿?你则依着我,丁字不圆,八字不正,深深的打个稽首:“上告我师,茶味如何?“我便与你盏儿。 罢罢,我便依着你,这些不必说了。 师父稽首,茶味如何?这茶敢不好。 好波,你与我贴招牌哩。 罚一个。 怎生罚一个?依旧的问将来。 我依着你,依旧打个稽首,师父要吃个甚茶?我吃个酥佥。 好紧唇也。 我说道师父吃个甚茶?他说道吃个酥佥。 头一盏吃了个木瓜,第二盏吃了个酥佥。 这师父从来一口大一口小。 郭马儿,我是一口大一口小。 一口大一口小,不是个吕字?旁边再一个口,我这茶绝品高茶。 罢罢,大嫂,造个酥佥来与师父吃。 郭马儿,你这茶里面无有真酥。 无有真酥,都是甚么?都是羊脂。 羊脂昨日浇了烛子,那里得羊脂来?插上你呵,多少羊脂哩。 恁怎么样说,我是柳树了。 将盏儿来。 我不与你盏儿,依旧的问将来。 我依着你。 师父,茶味如何?这茶敢又不好。 可早两遭儿。 再罚一个,你依旧问将来。 就依你。 问师父要吃个甚茶?我吃个杏汤。 这师父倒会吃,头一盏儿吃了个木瓜,第二盏吃了个酥佥,第三盏吃个杏汤,再着上些干粮,倒饱了半日。 马儿,你若不是我呵,是做了干梁也。 看将起来,我是块木头。 罢罢,大嫂,造个杏汤来与师父吃。 杏汤便有,无有板儿也。 师父,杏汤便有,无有板儿也。 你说杏汤便有,无了板儿。 三十年前解开你, 都是板儿。 师父,我怎当的你这一句那一句。 大嫂,造一个杏汤来。 将盏儿来。 我不与你盏儿,依旧的问将来。 我依着你。 师父,茶味如何?郭马儿,你这茶……敢又不好?你怎生搀了我的?我学你道哩。 则要你学我道哩。 郭马儿,我见你两次三番口忝。 口忝甚么?口忝我这茶盏底,是何缘故?师父,你不知。 我与浑家贺腊梅自做夫妻,数载有余,寸男尺女俱无。 但是南来北往经商客旅,做买做卖,都来我这楼上吃茶,剩下残茶,我都吃了。 却是为何?这是偷阴功积福德,但得一男半女,也绝不了郭氏门中香火。 原来如此。 我着你大积些阴功,如何?恁的呵,更好。 将盏儿来。 郭马儿,你吃了我吐的残茶,教你有子嗣。 看了他那嘴脸,我吃他吐的茶,就绝户了也成不的。 我哄他一哄,看他说甚么。 师父,你肯吃我的剩饭,我便吃你的残茶。 将你那剩饭来。 你道是两碗通轻汗,独不闻一粒度三关。 管甚么锟饨皮馒头馅和和剩饭,总是个有膫食先生馔。 可碜杀我也!你吃了我的残茶,我便吃你的剩饭。 我和你说,我也不吃你残茶,也不要你吃我的剩饭。 你披着半片羊皮,乞儿模样好嘴脸。 你休道这乞儿披定羊皮懒,你会首休猜做大卧单。 马儿,你吃了三盏茶,无一盏真的。 怎生无有一盏真的?我吐与你木瓜里枣、酥佥里脂、杏汤里瓣。 马儿,你吃了者。 吃不得。 只恁般左难、右难。 马儿,吃了者。 其实吃不得。 你不吃,接了盏者。 打碎了盏儿也。 倒吓我一惊。 我看你怎发付松风兔毛盏。 马儿,你看我吐的不小可也。 这吐也无那竹叶云涛泛,也无那石铛雪浪翻。 这吐呵但开口满帘香散,更压着仙膫延年,更压着蟠桃般驻颜。 也不索采蒙顶山头雪,也不索茶点鹧鸪斑。 比尔你吸引扬子江心水,马儿也,可强似汤生螃蟹眼。 马儿吃了者。 吃不得。 贺腊梅,你吃了者。 稽首,弟子省了也。 你怕不省也,郭马儿还不省哩。 将盏儿来。 好东西也,吃下去醍醐灌顶,甘露洒心,好东西也。 师父,才抹到我口里,是甚么东西?我恰才抹到你口里的,可是那残茶。 在那里?再与我些吃。 都无了。 往那里去了?贺腊梅吃了也。 他吃了可怎么说?他吃了先得了道也。 我呢?你还在道旁边哩。 看起来我是柳树。 谁说你是榆树来。 我吃了你这残茶怎么说?俺浑家吃了你这残茶怎么说?你吃了我这残茶,你是我的道伴;你浑家吃了我这残茶,他是我的仙友。 且住者。 我吃了他的残茶,我是他道伴;俺浑家吃了他的残茶,倒和他为仙友。 道伴也罢,这仙友可难为。 看起来俺老婆养着你哩!把一片岁寒心烧做了火炎山,哎,你弟子好是凶顽。 把一领布袍襟扯住不容还,碎纷纷直似灵幡。 打的我比春牛少片板,总是我不合劝修行吐尽心肝。 郭马儿,你休恼了我也。 恼了你,可怎么的我?把岳阳楼翻做鬼门关,休只管卖弄拳儇。 打的我死狗儿弯足全,青泥也腐烂,头披也髻散。 呀,葫芦里瀽了些灵丹。 甚么灵丹,都是些羊屎弹子。 扭回头遥望北邙山。 正是个风僧狂道。 知他是你痴呆、我是风魔汉?大嫂,炉中添上些炭。 理会的。 炉中有火休添炭,大都来有几年限。 打、打、打先生不动弹,更怕甚圣手遮拦。 郭马儿,跟我出家去来。 这师父打不改的。 我着你早寻个香火新公案,煞强似久堕风尘大道间。 只为你瘦伶仃无人盼,才长大便争攀。 若不是我把长条自挽,则你在洞庭湖上,扬子江边,受了些风吹日炙,雪压霜欺,险些儿做了这岳阳楼、岳阳楼膫望竿。 我就跟你出家去,有甚么好处?我着你逍遥散诞,你自待偎慵惰懒。 愁甚么楚王宫陶令宅隋堤岸,我已安排下玉砌雕阑。 则要你早回头静坐把功程办,参透玄关,勘破尘环。 待学他严子陵隐在钓鱼滩,管甚么张子房烧了连云栈。 竞利名,为官宦;都只为半张字纸,却做了一枕槐安。 想人能克己身无患,事不欺心睡自安,便百年能得几时闲?去向那石火光中,急措手如何迭办?你何不早回看,直到落日桑榆暮景残,方才道倦鸟知还。 争如我盖间茅屋临幽涧,披片麻衣坐法坛。 倒也躲是非忘宠辱无牵绊,不强似你在人我场中,把个茶博士终朝淘渲。 郭马儿,你及早省悟,也是迟了。 我笑你忒愚顽,枉了我度你亲身三两番,还不省也天上人间。 郭马儿,跟我出家去来。 我跟你出家去,你那里有甚么道伴?你若肯出家,我着你看两个道伴。 那两个道伴?我着你看蓝采和舞春风六扇云阳板。 那一个呢?我着你看韩湘子开冬雪双茎锦牡丹。 疾回头莫怠慢。 师父,我送你下楼去。 下江楼近水湾。 呀,徐神翁等不的我,先去了也。 在那里?你与我撑开船,挂起帆。 郭马儿,上船来。 你先上船。 我先上船。 推他娘在这水里。 呀,这厮险些儿不闪我在水里!行至蓬莱宫方丈山,俺那伙送行人世不曾西出阳关,早则不凝望渭城和泪眼。 那师父去了也。 今日茶也不曾卖的,被他打搅了一日。 天色已晚了,收拾了镟锅儿,闭了茶肆。 大嫂,咱还家中去来。 楔子自家郭马儿。 自从见了那个师父,但合眼便见他道:郭马儿跟我出家去来。 我可怎生出的家?我如今不卖茶了,在这岳阳楼下卖膫。 我今日打点些按膫去。 我不往前街去,怕撞着那师父,我往这后街里去。 郭马儿,你往那里去?我躲他,正撞在怀里。 师父,我如今不卖茶了,在岳阳楼下卖膫。 请师父吃三钟。 你请我吃三钟,我在你这楼上醉了两醉也。 你再请我吃一醉?上的这楼来。 师父,你吃一碗。 你也吃一碗。 师父,你再吃一碗。 你也再吃一碗。 师父,你再吃一碗。 你送我下楼去。 我送师父下楼去。 郭马儿,跟我出家去来。 我怎生出的家?我若跟你出家,可把我媳妇发付在那里?你杀了你媳妇者。 杀了我媳妇,可着谁偿命?敢是你偿命。 可知哩。 我便要杀俺媳妇,可也无兵刃。 兀的不是一口剑。 师父,是一口好剑。 这剑曾伴我三十年来海上游,夜夜光芒射斗牛。 郭马儿,我与你这一口剑,要些回答的礼物。 可要甚么回奉的礼物?要一颗血沥沥妇人头。 好容易也。 为你这墙花路柳,若不是恁两个呵,谁肯三醉岳阳楼。 这师父正是风僧狂道,好没生与我一口剑,教我杀了俺媳妇儿。 我可怎生舍的?这一口剑拿到家中切菜,也有用处。 今日又被他歪死缠,不曾卖的膫,且回家中去来。 第三折自从那师父与了我一口剑,拿到家中,三更前后,不知甚么人把我媳妇杀了。 剑上写着四句诗道:“朝游北海暮苍梧,袖里青蛇胆气粗。 三醉岳阳人不识,朗吟飞过洞庭湖。 “后面写着“洞宾作。 “我如今先告知社长,然后见官去也未迟哩。 可早来到社长门首。 我试唤他一声:社长在家么?谁叫门哩?我开开这门看。 社长拜揖了。 昨日有个不知姓名的胡先生,与了我一口剑,着我拿到家里。 三更前后,不知甚么人把俺媳妇杀了。 剑上写着四句诗道:“朝游北海暮苍梧,袖里青蛇胆气粗。 三醉岳阳人不识,朗吟飞过洞庭湖。 “后面写着“洞宾作“。 你媳妇杀了么?杀了。 杀了罢,干我膫儿事?你是当坊社长,不和你说和谁说?马儿,我和你说,“洞宾作“,想必是洞中一块宾铁拿来打成这口剑,则怕是这个杀了你媳妇儿。 不是。 既然不是,依着你怎么说?我如今和你告官去,讨一纸勾头文书,长街市上寻那个道人去。 但有人念这四句诗的,便是他杀了俺媳妇儿。 这也说的是。 我如今先去找寻他,慢慢的告请官差捕。 便纵然寻着胡先生,也当不得你这丑媳妇。 披蓑衣,戴箬笠,怕寻道伴;半简子,挟愚鼓,闲看中原。 打一回,歇一回,清人耳目;念一回,唱一回,润俺喉咽。 穿茶房,入膫肆,牢拴意马;践红尘,登紫陌,系住心猿。 跨彩鸾,先飞到,西天西里;驾青牛,后走到,东海东边。 灵芝草,长生草,二三万岁;娑罗树,扶桑树,八九千年。 白玉楼,黄金殿,烟霞霭霭;紫微宫,青霄阁,环珮翩翩。 鹦鹉杯,凤凰杯,满斟玉液;狮子炉,狻猊炉,香喷龙涎。 吹的吹,唱的唱,仙童拍手;弹的弹,舞的舞,刘衮当先。 做厮儿,做女儿,水煎水燎;或鸡儿,或鹅儿,酱炒油煎。 来时节,刚才得,安眉带眼;去时节,只落得,赤手空拳。 劝贤者,劝愚者,早归大道;使老的,使小的,共结良缘。 人身上,明放着,四百四病;我心头,暗藏着,三十三天。 风不着,雨不着,岂知寒署;东不管,西不管,便是神仙。 船到江心牢把柁,箭安弦上慢张弓。 今生不与人方便,念尽弥陀总是空。 我劝你世间人,休争气,及早的归去来兮。 可乾坤做一床黄绸被,单搦着陈抟睡。 我穿着领布懒衣,不吃烟火食。 淡则淡淡中有味,又不是坐崖头打当牙椎。 人问我姓甚的,住那里,要寻我煞是容易:膫排沙紧对着钟离。 怕你虎狼丛吃闪呆獐般看,是非海淹着死马儿医。 树倒风吹。 兀的不是那道人来了!听他念甚的。 朝游北海暮苍梧,袖里青蛇胆气粗。 三醉岳阳人不识,朗吟飞过洞庭湖。 好也,可是你杀了我媳妇,你逃走到那里去!你在当街上把师父扯曳,这是我劝弟子修行的气力。 我打你个弟子孩儿!你打不的。 打、打、打今世饶人不是痴,天生下、这顽皮,壮吃。 好生地放了者,我为甚不惹你?赤紧的简子唤作惜气,但行处愚鼓相随。 愚是不省的,鼓是没眼的。 柳呵今日蕝葱般人脆,一口气不回来,教你落絮沾泥。 则俺那洞中有客鹤来早,抵多少秋后无霜叶落迟,看那个便宜。 郭马儿,你当街截住我是怎的?你因何杀了我媳妇儿?我如今撞见你,有甚话说。 则为这泼家私满镜里月髭鬘,熬煎得铁汤瓶一肚皮长吁气。 一头把老先生推在荒郊内,哎,你个浪婆娘又搂着别人睡。 不杀了要怎么也波哥,不杀了要怎么也波哥?争如我梦周公高卧在三竿日。 你赖不过,我今告着你哩。 你凭甚么勾我?我凭勾头文书勾你。 你文书那里?你念听。 奉州官台旨,即勾唤杀人贼一名胡道人。 是你不是你?将来我看。 疾!你再读,看是谁就拿谁。 是。 读,看是谁就拿谁。 奉州官台旨,即勾唤杀人贼一名郭马儿。 这上面可怎么写着我?我不信那官人敢断谁,则为你愚不省将勾头来吊你,正是俺自有心猿百字碑。 哎,村物事,泼东西,怎到得那里?俺那里白云自在飞,仙鹤出入随。 俺那里洞门不闭。 师父,则怕那里有俺媳妇么?你可也再休题家有贤妻。 师父,这里是那里?马儿,你看波。 这壁银河织女机,那壁洞中玉女扉,怎发付你那膫色财气。 则你那送行人何曾道展眼舒眉,你是个红尘道上千年柳,你觑波白玉堂前一树梅。 兀的不是我浑家贺腊梅哩!疾!师父,俺媳妇那里去了?才在这里,怎生不见了!怎知这就里玄机。 我也道花枝般好媳妇被你杀了不成?快教他出来,还了我罢。 你道是花枝儿媳妇天然美,又道是笋条儿一对青年纪;端的谁遣来两个成匹配,到今日又谁拆散你这芳连理?可怎生不解其中意,还认作儿女夫妻!你藏了我媳妇儿,我便肯干罢?社长,你也帮我一帮,扭他见官去来。 勾头文书原着我协同着你拿这胡道人,我帮你,我帮你。 我、我、我要你媳妇儿做甚的,你、你、你扭住我欲何为?敢、敢、敢挟着这一纸文书的势,看、看、看你媳妇儿在那里;有、有、有谁是个杀人贼,来、来、来咱和你去当官对。 社长,适才我那媳妇你也看见的,到官去你与我做个质证。 你不要等他唱曲,只拿他到官司里去。 再休想一枝逗漏春消息,则要你三岛追随路不迷。 拜辞了潇湘洞庭水,同去蟠桃赴仙会。 膫泛天浆滋味美,乐奏云璈音调奇。 绛树青琴左右立,都是玉骨冰肌世无比。 我劝你这片凡心早收拾,莫为娇妻苦萦系。 你拐了我媳妇儿,更待干罢!社长,你帮我拖他到官去,好歹要还我媳妇来。 这呆汉昏迷不省,枉了我三遭儿也。 似这等呆脑呆头劝不回,呸,可不干赚了我奔走红尘九千里。 好两个后生,拿一个先生被他溜了。 我不问那里赶上去。 这里有两条路,你往这头,我往那头,两路抄将来,不怕他会飞上天去。 说的是。 赶赶赶! 第四折罗浮道士谁同流,草衣木食轻王侯。 世间甲子管不得,壶里乾坤只自由。 数着残棋江月晓,一声长啸海门秋。 饮余回首话归路,笑指白云天际头。 拿住!我如今再不等你溜了,和你见官去来。 则这杀人贼须是你护身符,教你做神仙悟也不悟。 你看承我做膫布袋,请看这药葫芦;不是村夫,还有三卷天书。 甚么天书,敢是化缘的疏头。 你休猜做化缘疏。 告官去来。 你将我袍袖揪捽,误了你龙麝香茶和露煮;将我环绦扯住,怎教凤城春色典琴沽。 建溪别馆觅钱簏,蓬莱仙岛休家去。 你杀了人,往那里去?我若是见人债负,俺那里白云满地无寻处。 我的媳妇儿,你送的那里去了?不是你的媳妇。 倒是你的媳妇?是我绾角儿缩缘伴侣,垂髫时儿女妻夫。 是我的媳妇儿?泼男女,尚古自参不透野花村务。 你是个出家人,如何要老婆?道士须当配道姑。 呆汉!则俺两口儿先生姓吕。 你不要强,和你告官去来。 由你到大处、告去,只拣爱的做。 你道是“踏破铁鞋无觅处,算来全不费工夫“,可干吃了半碗腌臜吐。 想您个匹夫,不识贤愚。 蠢蠢之物,落落之徒,休猜俺做左道术。 俺自拿着捩鼻木,您拽着我布道服;俺急切里要回去,您当街里缠师父。 俺为甚的不言语,您心下儿自踌躇。 俺则待朗吟飞过洞庭湖,您在茶坊中说甚蜜和酥。 甚么人乱嚷,与我拿过来者!扇圈般一部落腮胡,更狠似道录,马头前不慌杀了贺仙姑。 这个道人杀了我的媳妇,大人与我做主咱!兀那道人,清平世界,浪荡乾坤,你怎敢杀人!郭马儿告我杀了他媳妇儿,他媳妇贺腊梅见在,不曾死。 贺腊梅在那里?叫来我看。 现在此处。 疾!师父,唤你徒弟那厢使用?这不是他媳妇儿!郭马儿,你告道人杀了你媳妇儿,如今你媳妇现在,做的个告人徒自己徒。 左右,推出去杀坏了者。 可怎了也?郭马儿?你告着我杀了你媳妇儿,如今你媳妇现在,做了个诬告人死罪,自己反坐。 如今要杀坏你,要我救你不救?可知要救我哩。 郭马儿,你认的我么?怎生官人也不见了?祗侯也不见了?都是一伙先生。 敢是我错走在五龙坛里来了。 郭马儿,你认的这众仙么?这位做官的胡子是谁?这一个是汉钟离现掌着群仙箓。 这位拿着拐儿的不是皂隶?这一个是铁拐李发乱梳,兀那位着绿襕袍的不是令史哩?这一个是蓝采和板撒云阳木。 这老儿是谁?这一个是张果老赵州桥倒骑驴,这位背葫芦的是谁?这一个是徐神翁身背着葫芦。 这位携花蓝的是谁?这一个是韩湘子韩愈的亲侄。 这位穿红的是谁?这一个是曹国舅宋朝的眷属。 敢问师父你可是谁?贫道姓吕名岩字洞宾,道号纯阳子。 则我是吕纯阳爱打的简子愚鼓。 是了!三十年前我是岳阳楼下老柳树,俺浑家贺腊梅就是杜康庙前白梅树。 后来托生下方,配为夫妇,直待师父三度点化,才归正道。 稽首,我弟子早省悟了也。 你二人既得省悟,听吾指示。 你本是人间土木之物,差洞宾将你引度。 今日个行满功成,跨苍鸾同登仙路。 则我向岳阳楼来往经三度,指引你双归紫府。 方才识仙家的日月长,再不受人间的斧斤苦。 题目郭上灶双赴灵虚殿正名吕洞宾三醉岳阳楼
御街行·秋日怀旧 作者: 韩愈 红烛秋光冷画屏, 轻罗小扇扑流萤。 天阶夜色凉如水, 坐看牵牛织女星。 这首诗的含义是韩愈在秋天感慨时光易逝,怀念过去的岁月。诗中描写了一个秋夜的景象,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,画屏上的画像也因为寂静而显得更加清晰。轻盈的罗带和小扇子划过流动的萤火虫,留下一串闪烁的亮点。天空渐渐变得黑暗,夜色如同凉水般沁人心脾。韩愈坐在天井边,仰望牵牛星和织女星,思绪回到了远古传说中的故事,回忆起自己曾经的欢乐与哀愁。整首诗深情而优美,抒发了诗人对时间流逝的感怀和对过去的缅怀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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